嗅着年味快回家
文/徐成文
儿时好友崔大哥给我发来微信语音,邀约我一同回老家过年。他说,日子飘进腊月,他干瘪的肚皮,嘀嘀咕咕,想要老家的过年美食填充一下。
崔大哥年长我三岁,在那个补丁叠补丁的年代,我们两家走得近,犹如亲兄弟一般。我们一起逃学路上躲进山洞里打扑克、扇纸牌,一同在染丝坝河里摸鱼洗澡。长大后,崔大哥跟随打工大军去了广东一家建筑工地,从泥瓦匠干到现在的包工头,在广州最豪华的地段买了房,安家落户。
崔大哥的语音开始酸涩,我感觉到手机那端,他的眼眶一定在湿润。建筑行业,是个苦力的工作,风雨飘摇的几十年里,崔大哥流泪滴血的坎坷我可以想象。“兄弟,我太想念老家的那几道过年菜了。”崔大哥如数家珍,给我一一报上菜名——老腊肉、麻辣香肠、雪白年糕、糯米汤圆……我其实也如崔大哥一般漂泊,虽距离老家几十公里,但父母已逝,老家房屋早毁,一年里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,城里奢华的酒楼,可以装下荣华富贵,却始终盛不了儿时的年味。
崔大哥声音有些哽咽,我仿佛听见他的喉结在脆响。他说,在外地数十年,吃遍山珍海味,心里还是割舍不下老家的那一片片老腊肉。我取笑他:“你的胃没有与时俱进,在发达的广州,怎么也得把粤菜装得满满当当啊。”他沉默一会回答我:“可能我的胃如我一样,从哪里来要回哪里去,粤菜的甜味怎比得上老家的麻辣。”提及老家的老腊肉,我也垂涎三尺了。
我们打开回忆的翅膀,回味儿时过年的味道。杀猪、腌制、熏烤,家家户户的灶台上,黑油油的腊肉悬挂着,静候过年的日子步步靠近。待到过年那天,一块块晶莹剔透、腊香馥郁的老腊肉很快煮熟切片,醇香瞬间扑鼻而来,入口回味无穷。
我们以话当肉,美味如一张张画卷,在回忆里徐徐铺开。1989年的除夕,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时光,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一边吃老腊肉,时间被我俩在喝酒吃肉中打发殆尽。酒足肉饱,我们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去八公里外的街上买回烟花。乡村的夜空,被烟花照亮,璀璨如白昼。父亲已端出香喷喷的花生瓜子,我们在磕磕绊绊中恭候新年的到来。母亲将腊猪头切成薄片,撒上白糖,让我们尝尝。虽然肚子里空间有限,但我们无法拒绝美食的诱惑,一筷子一筷子地夹起来,腊肉的烟熏味与甜味混合在一起,一种独特的风味在嘴里咀嚼,好一个美妙的守岁夜晚!
后来,我也时不时给崔大哥邮递过老腊肉,但他总是说缺点什么。我猜来想去,他一定是没有与儿时的同伴、也没有在夹杂泥土芬芳的老家环境下共享老腊肉吧。老家的老腊肉,离了老家,还是真正的腊肉吗?
曾是儿时玩伴,相逢就选过年时。我邀约崔大哥早点回来,我们一同去小婶家过年,去喝酒吃老腊肉。小婶是个生活精致的长辈,在她家过年,丰盛的餐桌上,一定还有红彤彤的麻辣香肠,石磨碾出的雪白汤圆,叔叔亲自包裹的春卷,还有刚从鱼池里打捞起来的草鱼。
快回家吧,一张高铁票,一张飞机票,出门在外如崔大哥般的兄弟姐妹,年的味道越发浓烈,嗅着年味赶快回家吧。
(作者系重庆散文学会会员)
原文发表于《重庆晨报》2025年1月21日11版
图片来源:视觉中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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